突然風中傳來一陣空靈的歌聲; 古老哀傷的曲調, 似有還無, 幾近弱不可聞, 卻又清晰的直入心坎。循著歌聲而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冰川; 位於冰川之巔臨崖而建的是附近唯一的光源 ─ 宏偉瑰麗的冰宮, 搖曳著微弱但不滅的, 七彩光華的, 雪域聖殿。
聖殿外側, 一抺淡紫倩影靜坐於崖邊, 斜倚著一頭雪白裡透著淡藍的九尾狐; 九尾狐體型龐大, 即使趴在少女身旁, 牠還是與少女齊肩等高… 不, 要更為高一點。狐冰藍的雙眸直視遙遠的虛空, 九條蓬鬆的長尾輕輕擁著少女, 以自己的身軀為她擋風。
少女模樣像是十四十五歲左右, 身穿淡紫色的狼袍, 腰間一條銀紫色的秘銀細鍊; 雪白狼首造型的兜帽放下來垂在背後, 一頭暗紫氾著寶石光澤的長髮隨意的盤捲了一下以一根深紫色的粗棉繩綁起來, 再以一根樸素的烏木髮簪固定。少女的頭髮很長, 這樣綁起來了還是長及腰下, 隨風飛揚。 她腳上穿著鹿皮短靴, 外面罩上雪白的狼皮綁腿 , 以淡紫的皮繩勒緊; 但這是藏在狼袍下的, 若不是她把小腿懸在崖外晃啊晃的, 不會看得見。
一雙鹿皮手套放在少女的大腿上; 她右手戴著一隻晶瑩剔透的紫玉手鐲, 輕撫著狐柔軟溫暖的皮毛, 同時左手無意識地把玩著垂掛在她胸前的雕功精緻的黑曜石吊墜。 少女低聲吟唱著什麼, 慢慢的停了下來; 迴盪風中那空靈的歌聲也同時戛然而止。
「唱得越來越好了, 霜。」九尾狐淡淡的評價。
「謝謝…… 不過想到妖魔族的審美觀, 給你這麼說, 實在高興不起來。」被稱為”霜”的少女回道。收回極目虛空的視線, 她轉過頭直盯著身側的大狐, 與髮同色的雙眸裡滿是挑釁的意味。
像是感受到少女的視線, 狐回頭撇了少女一眼, 又回過頭去繼續看著夜色深處。「請不要破壞如此美好靜縕的夜色。」狐的語氣隱含無奈。
「什麼嘛 ~ 」少女嘟著唇抗議, 「銀~ 你別這麼冷淡啊, 陪人家玩玩嘛~ 」撒嬌般輕輕捶打著狐, 「也不想想你身為妖魔卻能在精靈界裡隨意遊走, 還跑到這冬之雪域至為重要的聖殿, 等等…不全都是拜我所賜嗎?」說到這裡, 名為”銀”的大狐終於願意回頭正眼看著少女。她見情勢大好, 順水推舟的接下去: 「 就算你是寡情的妖魔, 也該知道知恩圖報的大義本份吧? 虧你還常說自己是學識淵博年歲久遠身經”萬”戰的大妖呢! 快好好感謝本小姐吧!」連珠炮發後, 少女還不忘對銀做了個鬼臉。
銀心中頓感無力, 暗暗歎了口氣, 「是是, 給我一個容身之所, 這點在下非常感激……」少女聽到這句, 滿意的不住點頭; 可是聽到銀的下一句話, 清麗而略帶稚氣的臉龐不禁又跨下來。「但是, 霜,」銀正經八百的說, 「妳什麼時候才能擺脫這種小女孩心性? 以冷漠淡然和高效率聞名於世的”紫殤雪狐”, 竟然會對一頭妖魔撒嬌耍賴, 傳出去要害多少人的下巴脫臼?」銀心裡暗笑; 霜最討厭就是給人說她稚嫰、 不夠成熟之類的。
霜氣得臉頰通紅, 腮幫子鼓得圓呼呼的, 煞是嬌嫩可愛, 「有什麼關係, 反正也只有你看到而已! 別人想看還沒機會呢!」霜爭議著, 聲音不自覺的提高, 氣息也變得更為凜冽。
「可不能這麼說。」銀歇力保持嚴肅的聲調, 「先不說你景仰的族長是多麼的成熟高雅, 冬之精靈可是出名的冷靜沉默… 看看妳, 除了氣息還算有點凜冽外, 哪兒像冬精靈? 嗯?」
霜瞪圓了雙眼, 額上繁複華麗的灰紫紋印隱隱發光, 「啍!!」她賭氣的轉過身去背對著銀, 順勢把雙腿收回來毫不猶豫地插進那堆毛茸茸的狐尾中。『還算有點凜冽? 』 她心想, 『我若不注意控制, 就這身寒氣也夠把普通動物冰得重感冒躺上七天了! 』
銀壓抑著洶湧的笑意, 漆黑濕潤的鼻子輕輕蹭了一下霜的頸項。「生氣了?」牠語帶玩味「胸襟太狹窄可不行哦。」
「誰胸襟狹窄了?」霜高舉雙手很用力的向後躺倒, “噗”的一聲靠在銀身上. 「我可沒有斤斤計較喲。」
「我有說誰來著? 什麼都沒說啊。」銀無辜的眨了眨眼。
霜剛脆不理牠, 翻身把臉埋進銀那溫暖的皮毛中。「好舒服啊~」霜滿足的歎息, 「銀, 你是最棒的枕頭和暖爐~」
「又把我當抱枕!」銀語帶不甘, 但卻把身體和尾巴往霜靠攏收緊了一點。
「吶, 銀……」半晌, 霜再度打破沉默, 「為什麼你從來不叫我的全名?」
「全名? 霜華嗎?」
「嗯……」
「不為什麼…… 現在這樣也挺好, 不是嗎?」銀平靜的反問。
霜釋懷的一笑。嗯, 這樣, 挺好。
「那…… 你為什麼叫銀? 我什麼時候開始這樣叫你的? 你何時來到我身邊的? 為什麼?」霜純真無邪的笑問, 暗紫水眸閃閃生輝。霜的父母在她出生前就逝世了; 自霜懂事以來, 一直由這頭雪白的妖魔照料。稱呼這九尾狐為”銀”, 正如被牠稱為”霜”, 似乎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這, 誰知道呢……」銀的雙眸染上一層柔和寵溺的笑意, 繼續凝望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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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夢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