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輝霧華

霜華沒好氣的白他一眼, 比了比上方, 繼續津津有味的啃蘋果。

見楓旋一臉疑惑, 銀好心的補充說明:「飛下來時順手摘的。」牠打了個呵欠,「可以動身了嗎?」……沒回應, 楓旋還在發呆。

「……小子, 你不會不知道冬精靈會飛吧?」

「我……我當然知道!」只是第一次看到, 太震撼了。回過神的楓旋臉頰緋紅。

「霜, 妳吃完沒有?」銀決定不再理會某愣小子。

「吃完了, 可以走了嗎?」霜華隨手把蘋果蕊一拋, 自顧自的舔著手指。

「喂, 垃圾別亂扔, 要……」楓旋正要發揮導師的說教精神, 只見霜華一甩手, 一個銀紫小火球精準的飛向果蕊的落點, 隨著一聲清脆的炸裂, 原本的花木扶疏頃刻化為直徑三十厘米的空白, 閃著點點寒光。

「要什麼?」肇事者茫然的眨眼; 真糟糕, 出手太快, 沒聽到下文。

「……要放在蟻穴附近或者餵松鼠浣熊等……」楓旋沮喪的說, 「還有, 請愛惜生靈……」

「霜, 這兒不似雪域, 冰火別亂扔。妳的能力還不夠穩定, 冰火失控後果可大可小。」銀殷殷囑咐。

「哦, 知道了。」其實剛才就是一場小失控, 霜華自己也心知肚明。「嗨, 木頭, 走唄?」連“哥哥”二字也省了, 心裡為自己的表現欠佳而懊惱著。

「重申一次, 我不叫木頭。」楓旋努力捍衛自己的名字。

「你很煩耶! 究竟走不走? 你也磨蹭得夠久了吧?!」滿腔的煩躁發泄在楓旋身上。

「霜! 我是這樣教妳的嗎? 遷怒他人? 嗯?」銀緊皺眉頭, 低沉的嗓音飽含怒火, 震落幾片樹葉, 驚飛數隻小鳥。

霜華泫泫欲泣, 咬著下唇鼓著腮幫子。

「這時候該說什麼?」銀沉聲問, 霜華不語抽泣。

「哭之前有什麼要說吧?」銀低吼。

「對……對不起……」霜華納納道歉, 然後伏在銀背上痛哭。

「乖。」一條蓬鬆的狐尾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銀轉向楓旋淡淡的道:「抱歉, 教導無方, 見笑了。」

「不會不會, 銀魔過謙了。」楓旋好脾氣的微笑, 「我們起行吧。」一聲悠揚的口哨, 一頭梅花鹿矯健的蹦跳到他跟前, 討好的蹭了蹭他的手, 又好奇的打量著那初來乍到的一精一妖, 黝黑無辜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

利落的翻身上鹿, 楓旋領著他們往自家走去, 一路上盡責的解說和指出主要的路標或建築, 如號稱盡收天下典籍的藏書閣等等。

楓旋蹤鹿躍過糾結的老樹根和其間流淌的一條小溪, 回頭對身後的同伴說:「過了這條小溪就是我家的範圍了, 這也是我家水源之一。」想了想又補充:「嗯, 其實這範圍劃分也只是大概, 資源都是共享的; 不過當然是取自家附近的方便。」

「嗯。」虛應一聲, 猶帶哭腔, 霜華心情仍然低落。

再往前走, 未幾, 到了一條兩米多寬的清澈小河, 靜靜流淌在參天的古木旁; 河中間有幾塊碎石突出水面, 不大不小剛好當過河的踏腳石; 木造的坡道沿著粗壯的樹幹盤旋而上。

楓旋落地, 溫柔的拍拍梅花鹿, 把牠打發走。「到了,」他輕鬆的以碎石借力跳過河, 「我通常在這河中洗刷淨身, 不過河中心的水比較深, 水流也較湍急, 要小心。」

「那個……」霜華幽幽的問, 「在這兒沐浴, 不怕給人看到嗎……?」就算上方有距離限制加上雲霧阻隔, 可也不能排除有人走地面路線 ─ 即使地面陰暗, 走近了還是能看清的, 再說精靈晝夜視物同樣清晰。

「呃……」楓旋嗆了一下, 「佈個結界就可以了, 阻隔視線或者禁止靠近之類的。」其實不必看到河中結界, 聽到嬉水聲就該知道迴避了。

「我不會佈結界……」霜華哀怨的瞅著他。她結界一直學不好, 連佈個最基礎的防禦結界也能把屋頂轟飛。不過結界爛是冬族普遍的問題, 只是她的比較嚴重。

楓旋語塞, 「那……妳需要時跟我說, 我幫妳弄好了……」臉紅耳赤, 他怪不自在的撇頭。

「我會幫妳看守的。」銀無奈的搖頭嘆氣; 結界牠當然會, 可是在結界術獨步六界的秋族領域, 他何必班門弄斧?

「謝謝……」霜華小聲的說, 「那個……要爬上去嗎?」

楓旋頷首, 霜華抬頭估量一下高度, 「我說, 飛上去吧?」

楓旋歉然的笑笑, 「在下沒有舞空能力……」

「銀?」

「我只能載一個人, 妳或他。」銀淡淡的陳述, 心裡不大樂意載霜華以外的任何眾生。

「載他吧,」霜華聳肩,「我飛。」沒察覺銀的抗拒, 她星眸半掩, 瞬間展開碩大冰翼, 一振翅, 騰空而起。

銀的長尾一揮把楓旋掃到背上, 「坐好。」躍上半空。楓旋大驚失色的一把抱住銀的脖子。

耳畔傳來一陣銀鈴輕笑, 楓旋僵硬的轉過頭去, 霜華瀟灑的向他揮揮手, 順勢做個後空翻, 一拍翼又追上來。

「喲, 木頭, 怕就叫出來啊~」霜華揶喻,「不會是怕到叫不出來吧?」又一陣輕笑, 惡作劇地飛近, 大幅度的一拍翼, 強勁的風壓扯得楓旋向下一滑。

楓旋嚇得雙臂一勒, 害得銀悶哼一聲, 險些往後翻。楓旋也很想有點氣慨挽回面子, 可是面子跟性命相比, 還是性命重要吧?

銀給他勒得快窒息了, 「小子, 抱這麼緊我還要不要呼吸?」楓旋看了看下方的白霧茫茫, 咽了咽口水, 死活不放鬆。霜華很不給面子的大笑。

「霜, 適可而止。」銀一臉無奈, 「小子, 放鬆一點, 不會讓你掉下去的。」修練到牠這境界, 呼不呼吸都無所謂, 不過還是很不舒服。

「對啊, 就算掉下去, 我們也會接著你, 死不了的~」霜華再插一句。

「霜!」銀懊惱的瞟她一眼, 加速往樹頂飛馳。

終於, 颯颯風聲停止。「到了, 下去。」銀抖了抖身體。楓旋顫顫危危的爬下來; 暈眩未退, 一個腳步不穩, 竟直挺挺的往後倒下。幸好霜華趕到, 一股腦兒把他撞回去, 免他跌個粉身碎骨。

「拜託, 飛一飛就嚇成這樣, 羞不羞?」霜華嘟嚷著, 輕盈著地, 一歛眉, 冰翼化為紫霧, 消失無蹤。

楓旋腳步虛浮的飄進屋內, 虛弱的指了指一道樓梯, 氣若游絲的呢喃:「那邊上去就是你們的房間。本來是在下雙親的卧室; 不夠寬敞的話, 請屈就吧。」他驚魂未定, 攤倒在面積不小的長毛地毯上, 臉色蒼白如紙。

霜華和銀一臉古怪的瞅著他, 他只好再補充:「我已在房裡加了一床被褥……」

霜華搖搖頭,「我跟銀一向同榻而眠……只是佔了那房間, 你父母要睡哪?」

楓旋半撐起身, 有點好笑的看著她, 「謝謝關心。家父家母雲遊四方, 懸壼濟世……現在說不準不在精靈界內。」他從小由師博照顧, 跟父母的交流只有偶爾輾轉送到的隻字片語, 和一屋子的醫書。

看到霜華滿是同情的紫眸, 楓旋有種看到家人的錯覺。「怎麼? 不會有人跟妳搶房間啦。」其實她也挺善良的嘛。紅眸靜穆, 開始對霜華改觀。

霜華輕輕的走到他身旁坐下, 怯怯的拍了拍他的頭。楓旋挑起一邊的眉。「喏, 給你。」霜華不知從哪兒變出一夥梨子塞給他。「剛才摘的。」解答了他的疑惑。

……給當成小動物來哄了? 楓旋苦笑著收下, 「感謝。」他說。

「不用。」霜華淡淡一笑, 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撫著他的頭, 「嗯……你的眼睛很漂亮, 像晚霞……很溫暖。」

楓旋另一邊的眉也挑起來了, 這小姑娘的邏輯思維他實在跟不上。「咳, 霜華小姐, 請早些歇息。」據說他的名字來源是他這雙眼睛的顏色“艷紅如楓”, 不過這沒有說明的必要吧。還是任務要緊, 「明早帶妳去見見我師傅, 請他對妳的學習給點建議。」側頭比了比一旁呵欠連連正值彌留之際的九尾狐, 「我看銀魔也累了。」

霜華點了點頭, 「晚安, 木頭哥哥。」跟著銀走向卧室。

「……別叫我木頭行嗎?」不抱希望, 但也不欲放棄。

「不‧行‧」霜華回他一個清純無辜的笑臉, 揮揮手跑上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