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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蒼茫, 樹影幢幢。黑暗在高大茂密的針葉林間蟄伏, 蠢動不安。

霜華把垂落胸前的長髮往後一撥, 屏息專心觀察那突兀違和的氣息 ─ 腐敗的, 幽界黑魔的, 氣。

突然一股腥臭的狂風撲面而來, 霜華驚覺時, 已被強風捲起。啪! 嬌柔的身形撞上粗壯的樹幹。 咬著下唇匆匆檢查一下 ─ 右肩的痛楚在漫延, 右手接近失去知覺。不能用了……嗎? 她自嘲的扯了扯唇角。

倚著樹幹, 深呼吸, 繼續凝神捕捉黑魔的動靜。腥風再度捲起, 她趕緊躍向一旁, 同時往原位發了一記冰霜旋風。一聲哀號, 黑魔笨拙地向暗影深處逃竄。

「哼, 逃得了嗎?」無視臉上的刺痛, 霜華抬手喚出冰火扔向黑魔。 黑魔瞬間被火焰吞噬, 痛苦翻滾如沸騰的熔岩。凝視著淡銀紫的光芒, 和其中掙扎扭動的影子, 霜華唇邊染上冷冷的笑意; 「覺悟吧。」語音剛落, 銀紫火焰化為堅冰, 頃刻碎裂為點點冰塵。

一抹銀藍光輝在樹上冰錐間躍動, 最後落在霜華左肩現形 ─ 是頭小貓大小的九尾狐。

輕輕舔了舔霜華臉上的傷痕, 九尾狐不悅的開口: 「霜, 妳就不能謹慎一點? 剛才明明能躲開的。女孩子臉上留疤能看嗎?

「還沒止血嗎?」霜華咕噥, 「感覺只是個小傷口啊……」

「是止了。」銀悶悶的回道,  「為什麼不躲?

「因為想看清楚它的本相。」霜華皺眉, 「我只看到一團黑影, 頂多也就是一灘爛泥……」

「這就是那傢伙的本相,」銀淡淡的接話, 「大概在幽界待久了, 給黑暗和瘴氣侵蝕到忘掉一切, 就只剩下本能的殺意和食慾。」

「……很可悲的存在呢……可惜我沒能力把它送回幽界, 只好把它消滅。總不能放任它在精靈界搞破壞。」

「也許對它來說, 消滅掉還比較仁慈; 在幽界也只是殺與被殺而已……」發現似乎說多了, 銀立即住口, 調整姿勢順便看看霜華那條以奇怪的角度懸掛著的右臂。「吶, , 右手怎了?

「呃, 嗯…… 脫臼了吧?」霜華漫不經心的回應。銀似乎有點古怪, 但她決定不去深究, 因為她有更想問的事情: 「話說, , 你剛才跑哪去了?」異常輕柔的語氣, 聽者背後卻湧起一陣寒意。

「……在樹上。」銀搔著耳朵, 有點心虛的避開霜華充滿關懷的眼神, 「妳知道, 要身在高處才能看清局勢……」

「是哦? 那剛才不支援也就算了, 既然看清局勢怎麼連提點一下都沒有? 」呿, 想騙誰?

「喔, 妳應付得很好嘛, 我要是出聲提點會是對妳的侮辱。」慎重的點頭以加強說服力。

你再扯下去啊? 霜華扁眼盯著肩上的小毛球。

噠噠噠噠 ─ 急速的蹄聲踏碎林間的寂靜;  一名青年騎著雄鹿奔馳。及腰的淡金長髮在月光和冰錐的映照反射下閃閃生輝, 一襲長袍隨風飄蕩, 一派溫文爾雅。

「來得真是時候, 秋族的小伙子。」銀直望著疾馳而來的青年,  「撞上一隻黑魔, 霜剛才處理掉了。」

「吁……」青年在他們面前利落的勒停鹿, 躍下。苦笑著一拱手, 月映雲杉”, 在此見過二位。來得太是時候實在是天時地利人和的機緣巧合之故, 還請見諒。」不卑不亢的語氣, 讓外人聽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霜華敷衍的擺了擺手, 「行了, 別以為打著官腔就聽不出你在罵人, 臭木頭。」

青年無奈的嘆氣, 「在下名為楓旋。妳我相識也近百年了, 這兒時的稱呼就別再用了吧?」不管他有多豁達, 乳名傳出去還是挺難聽的說…… 一面喃喃抱怨, 一面檢查霜華的傷勢。

「木頭就是木頭; 你的名字和封號本質都是大木頭一塊沒錯。」

話不是這樣說的吧? 楓旋搖頭, 放棄游說霜華; 每次相逢都出現的對話, 每次都是他心力不繼而落敗。輕撫著霜華臉上的割傷, 他吟唱著淨化的咒文, 指間湧現溫潤金光 ─ 傷口慢慢癒合消失。

「右肩脫臼, 韌帶輕度撕裂。」楓旋拉直托起霜華整條右臂, 「先把骨頭復位。數到三; 一、二。」一使勁, 卡啦一聲, 霜華疼的倒抽一口氣, 肩膀接回去了。

「死木頭! 不是說數到三的嗎?!」揉著肩, 霜華齜牙裂嘴的抗議。

「是到三沒錯, 第三時接回去。」理直氣壯得讓霜華有海扁他一頓的衝動。

一直抱持旁觀態度的銀, 忍不住哈哈大笑, 尾巴輕拍著霜華的背以示安慰。

楓旋寵溺的揉了揉霜華的頭髮, 「韌帶撕裂用草藥治比較好, 針灸也行; 靈療術是應急用的, 對皮外傷還好, 對這種傷就有點治標不治本。所以, 請到深林暫住養傷。」

「不……不用了……小傷而已……我飛回去躺幾天就好……」

韌帶撕裂還飛? 銀跳到地上, 恢復原本龐大的體型, 「霜, 去給他治吧。」低沉的嗓音隱含著不容抗拒的威嚴。於是, 霜華一臉悲壯的騎上銀。

楓旋感激的向銀點頭道謝; 要是銀不開口, 他還真沒把握能把這小妮子去療傷。騎上雄鹿, 楓旋放慢速度走在前面, 銀馱著霜華緊跟在後。

「啊對了, 秋冬二族族長, 我會去通報的, 不用擔心。就說妳到秋域療傷, 順便修心養性, 相信族長們會贊成的。」言下之意, 是別費神找藉口逃跑, 乖乖留下來忍受摧殘……哦不, 是好好當書蟲, 還有被插成刺蝟(針灸), 或者是喝那些苦不堪言黑不溜秋的謎之液體, 再者是氣味和觸感都奇特得讓人退避三舍的外敷用混合物。

聽懂了這層意思的霜華, 剎時臉色一片慘白, 整個石化在銀的背上。

銀滿眼同情的看了看霜華, 楓旋泰然自若的轉移話題: 「我本想到秋冬二域邊界迎接二位, 不過二位嚴重偏離大路。」找他們還頗費了一番功夫。

「黑魔出現好像越來越頻繁了?」銀問。

「嗯, 根據各族的情報交流, 是有這個趨勢。」楓旋頷首, 「我們最近也滅了幾隻闖到秋之深林的黑魔, 不過有一隻實在太神出鬼沒, 我們只能把它困在結界裡。」而且是範圍不少的結界。

「所以才要雪域派人幫忙?

「對。」很不甘心, 但秋族精靈擅長的是結界和草藥, 不是戰鬥。

「不會就是我剛才處理掉的那隻吧?」從石化狀態回復過來的霜華抬首。

「……正是。」楓旋悻悻然的回答。

「那隻雜魚弱得很啊, 再多出兩成功力的話一記冰火就能秒殺了。犯得著要我們從雪域趕來?」霜華挑眉。

「……」無語問蒼天; 跟遠攻能力稱霸六界的冬精靈談論敵人的強弱, 算他不智好了。

「我們在上空飛過, 察覺到結界下它的氣息, 就順道處理。」銀淡淡一笑, 「沒想到這就把任務解決了。」

「那結界有夠壯觀的說。」霜華抓緊機會損他。

……上空飛過? 楓旋歇力忍著仰天長嘯衝動, 額上青筋若隱若現。他怎麼會忽略了冬族的飛行能力? 因為可以凝冰為羽, 所以冬精靈出行都是用飛的; 除了聚居地裡的小徑, 連雪域的大道乃至小路都是別族精靈走出來的。說是別族, 主要是秋族吧, 春族有舞空術, 夏族因屬性關係向來跟冬族有點不和, 而秋族跟冬族最為友好, 來往也較頻繁。

總而言之, 冬族精靈視道路如無物, 尤其這對封號為「紫殤雪狐」的一精一妖, 更是毫無跟隨道路的概念。

「嘛, 當休假出遊好了~ 很久沒找秋月老人家喝茶聊天了, 他不會已經把我們忘了吧?」霜華伸個懶腰, 不經意扯到肩傷, 害她吃痛的低聲呻吟。

秋月是對秋族長的非正式稱呼, 每位族長都有這樣一個暱稱, 這是公開的秘密, 族長有時候也會如此自稱。

不過, 這稱呼出自霜華口中, 聽起來就是隨意得有點褻瀆冒犯。

「……族長很好, 記憶力依舊驚人。妳謁見族長時給我放尊重點。」楓旋的高雅淡漠面具開始出現裂縫。

「知道了知道了, 他老人家才沒你那麼龜毛拘謹呢。」俏皮的吐了吐小舌頭。

「妳這是什麼態度?」楓旋引以為傲的從容形象宣告崩潰, 「銀魔, 你就這樣慣著她?」就說小鬼該嚴加管教! 可知慈母多敗兒, 嚴師出高徒?

「坦率自然點好。」銀連眉毛也不抬。順帶一提, 銀是霜華的專用稱呼, 別人頂多只能稱呼牠為銀魔, 不然牠拒絕回應, 心情惡劣的話還可能有人因此掛彩。

霜華拋給楓旋一個勝利的微笑, 然後慵懶的趴在銀背上閉目養神。「喏, 木頭, 別迫我接受討厭的東西; 難得休假可別壞我興致。」清脆的嗓音帶著濃濃的睡意。

「那可由不得妳。」楓旋自信的一笑。君子報仇, 十年未晚。

乘著夜色, 一行人靜默的往秋域中心進發, 四周的冰封針葉林慢慢轉換成古木參天香氣氤氳的繁茂落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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